美子,你好么散文

下午休息，在家收拾从单位带回来已在角落里放了很久很久的一纸箱东西。有一摞专业书，有一些杂志，有几本当年油印的《春萌》，还零乱地夹杂着自己多年前的几页手稿……难得有这样充裕的时间，难得有这样悠闲的心情，我慢慢地翻捡着，仿佛翻捡着一段已被尘封已被忘却而因此刻的细细触摸又立时鲜活起来的遥远岁月。

翻到一本书，突然看到书里夹着两张明信片，一张写着：“祝三叶草越长越美丽，天天都有好心情，爱你不变！HappyBirthdany!”看着这龙飞凤舞的熟悉的字体，就知是美子的。看后面落款，是她在2002年五月从洛阳给我寄来的生日贺卡。大约一张写得不尽兴，她又写了另一张：“爱你短短秀发，默默神情，外柔内刚，莞尔一笑的动人模样。你因可爱而美丽，深藏于我的内心！美丽的三叶草，朴实无华，娇小美丽，这就是你！”

两张明信片中，她都写的是“三叶草”。我的名子就叫三叶，曾出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三叶草》。所以在我的朋友们心中，三叶草成了我的象征，也成了我诗歌的象征。我读懂了美子，她祝福我也美好地祝福我的诗歌。我之所以完整引用下来，并不是想借她热情的文字炫耀自己，而是想让大家从中明了美子对我的好以及我们之间深厚的情谊。细细读着品味着美子炽热美丽的心语，温暖真挚的祝福，隔了十年的岁月，我再度被她深深地感动。刹那间，我痴了，我傻了，脑海里满满浮现的都是美子甜美的笑貌音容，所有的时光重回，所有的记忆重回，我陷入了对美子深深的思念中……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与美子初次相识在春萌。那时她并不叫美子。从兰草出来的山里女孩，有着兰草一样的质朴，有着兰花一样的美丽。她也爱诗喜欢写诗。春萌每月一次的学习，我坚持得很好，可她不常去。所以早就应该碰面的我们，相识就被上天推迟了好久好久。直到有一天，我从县医完，她从北关同时去了春萌，在木社长的盛情介绍下，有幸彼此相识，从此相知，相惜，成了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她高中毕业就走上社会，在县城里的某家公司打工。那时西关体育场中间还有大片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夏天的夜晚，我们会躺在草地上，沐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低语着知心的话儿，看星星看月亮看夜色里飞舞的流萤。冬天的时候，冷得出不去门，我们就时常在我的或她的小屋里，一起做好吃的饭菜，然后一起慢慢、细细地品尝。饭后，我们会围炉而坐，看彼此的新作，再热烈地争论一番。夜深了，谈兴却正浓，意犹未尽时，就会挤睡在一张床上，诉说着只有少女心中才有的甜甜的秘密。相比起来，她口才好，也健谈。她会给我讲她情窦初开时偷偷爱上她的语文老师却终不敢让他知道的凄美初恋，会给我讲高中时爱慕她的那个男孩在她放学路上的一个小树洞里天天放一首爱语朦胧的小诗，会给我讲她喜欢的那个大眼睛男孩第一次吻她时她的心跳和羞涩，会给我讲她老板的儒雅严厉和善解人意以及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成熟男子的魅力与诱惑……

后来，她辞了工作，出外打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游民。给我来信的地址不停地变换着，一会是西安，一会是灵宝，一会是湖北，一会是上海。她在来信中，很少说她的工作，说的最多的依然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缪斯情结与永远爱着写着的诗歌。有了新诗，她都会随信发来给我看。她信后的签名，那龙飞凤舞的“美子”，总能勾起我的思念。第一次听她说给自己改了名子叫“美子”时，我的心就温柔地一跳，直感觉这是一个很美很诗意的名子。她说她的诗歌以原来的名子发给某家报纸，没能发表。可她不死心，重起了“美子”一名，发给同家报纸，哈，竟然发表了。这是她的第一首变成铅字的诗，她说是“美子”一名给她带来了好运，从此她就以“美子”替代了原来的名子。而在此后的交往中，我也是“美子，美子”地叫她，她也乐呵呵地答应着，此后的信件她也都以“美子”落款，延续着我们远隔千山万水的美丽情谊。

等美子再次回来时，我已步入婚姻的殿堂，有了小宝宝。而她也已辗转到了洛阳小浪底。其时，小浪底库区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她带着参与建设的自豪与喜悦，在我与夫租居的新家，以她特有的娓娓而又煽情的语气，给我讲述她在小浪底的生活和工作，讲述她所见到的外国人的风趣和幽默，讲述意大利披萨饼的巨大和美味……把我这个很少出过远门的女子，听得心旌荡漾，无限向往。而作为闺密，我知她一颗如花芬芳的心，一直一直在寻觅的途中流浪着。自然像往常一样，关切地问寻起她的情感问题。于是她给我讲了她与小毕的邂逅、相识与相知。小毕是洛阳人，大学本科毕业，戴带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那是她生命中最传奇最美丽的爱情故事。听到动情处，我觉得自己的一颗染了红尘的心也柔媚起来，荡漾起层层涟漪。看着她脸上因爱而散放的青春光彩，我十分欣慰，真心为她祝福！

美子的婚礼很简单，甚至没有婚纱。她没有告诉我，所以今天想来，作为她的`好朋友，没能参加她的婚礼我还感到十分痛心十分遗憾。婚后的美子，与小毕定居在小毕的老家洛阳。此后的她做过安利，跑过保险……再回来时，还向我兴致勃勃介绍安利产品，讲起她跑保险时所经历的种种故事以及所结识的各色优秀的人物。当然讲得更多的是她与小毕的婚姻生活。由于小毕具有移民加拿大的条件，从不安分的美子很早就有了移民的想法。并开始攒钱、学英语、考驾照，甚至不生孩子，为移民艰苦卓绝地努力着奋斗着……看她那样执着那样辛苦却又那样快乐，我除了怜惜只有深深的祝福。当她云淡风轻地说起她最困难的时候，一顿只能买一个馒头吃时，我转过头任由眼泪哗然而下……

美子，终于实现了她梦寐以求的移民愿望。她最后一次回来，就是与我与她的朋友与她县城里的亲人们告别的。正是春节前后吧，再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与她心爱的小毕一块来我刚搬不久的新居里。还给我的孩子掏了压岁钱。美子被爱情被婚姻被就要移民的幸福和快乐滋润得妩媚、丰满而青春靓丽。回洛阳后她很快就飞去了加拿大。因为远我没能相送，想象着她走时情景，我把心中无法自抑的思念写成了一首《送别》诗。当盼到美子从异国的来信时，已是她飞抵CANADA定居WANCOURER的第五个月了。信中她还寄来三片绿色的枫叶。枫叶是加拿大的国叶，加拿大的国旗都以枫叶为记号。凝视着美子送我的、漂洋过海而来的三片枫叶，轻轻抚摸着叶子上的爱和祝福，我又陷入了对美子无边的思念中。很快我就以《三片叶子》为题，写了篇想念的文字。文中有一段话：“美子是一个很有个性很有气质很有自己语言魅力的女人，也是一个很浪漫、很脱俗、很有才情的女人。感谢命运感谢缪斯让我们因为共同的爱好而相识相知。”今天再读，我仍不满意，惭愧自己稚拙的文笔无法写出美子所有的好。

可是，我再也没有盼来美子的信，我的两封去信也石沉大海。想着她新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忙碌着找房子，忙碌着找工作，也许安顿下来还要忙碌着生孩子，就没有再打扰她。我梦想着有一天，美子回国了，抱着她的小宝宝，来看我。我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悄悄叙说着心里积攒了好久好久的贴心话。日子在生活的琐碎和工作的忙碌中，慢慢地向前流动着，想起美子的时候，我心里就会盈满诗意的芬芳和春天的温暖。忽然有一天，我的另一个好友海朋从上海打来电话，说她已和老公从加拿大回国发展了。美子走时，问我那里有没有熟人，我就把海朋的电话和联系地址都给了她，想着她们都在异国他乡，多个家乡的朋友多联系多走动不是更好嘛！我忙问起美子的情况，电话那边谈兴正浓的海朋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说道：“美子走了。”“走了？她又去哪儿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想着不安分的她是不是又去了更远的国度。海朋哽咽起来：“她上班的途中出了车祸，腹中还有已经六个月的胎儿……”

一时，我天悬地转，双眸湿漉漉的，盈满了悲伤的眼泪。美子，那样热爱生活那样坚强那样可爱的美子，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我还盼着她的信，盼着她的电话，盼着她幸福美满，盼着她带着小宝宝回来看我，盼着她给我讲她的工作和生活讲异国美丽的风景与别样的风土人情……谁想到她千辛万苦地出去，却把曾经鲜活的生命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丢在了地球背面那样遥远的国度。苍天啊，你怎么就不能垂怜一下美子，怎么就不能让她平安幸福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我手抚胸口，深深哭痛了自己的一颗悲伤的心。

此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从美子走了的悲痛中走出来，同时也恍惚着不愿相信美子是真的走了。很多次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就浮现出美子甜蜜的笑容与妩媚的模样来。我总觉得她还在加拿大的某一片蓝天下，与她所爱着的白马王子小毕在快乐地生活着，工作着，他们走在繁花的大街上时，再也不是手牵着手，而是彼此同时牵着他们盼了很久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如花似玉的小宝宝……

在我心里，美子永远是那个芬芳美丽的花季少女。想念想到情难自抑时，便为她写下了饱含浓浓思情的诗《想念那个花一样的女孩》，每次吟读我都会泪流满面。而岁月在无形中默默流失，我曾经光洁的额头长出了条条皱纹，我曾经乌黑的青丝丝添了缕缕白发……不知不觉间，告别花季，我已人到中年，日子格外地忙碌起来，紧迫起来。蓦然回首间，我好像已疏远了美子，疏离了思念。

不料，美子赠我的两张已发黄的生日明信片，在这个静寂的午后，勾起了我尘封的记忆，打开了我澎湃的想念，原来美子没有走，我也并没有忘却她，而是把她一直一直深深珍藏在心灵的一隅。再次凝望着明信片上她真挚热烈的祝福和龙飞凤舞的字体，我又想起了她甜美的笑容、优雅的谈吐与奔放的诗情，泪水汹涌地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打湿了明信片，打湿了疼痛的思念，打湿了绵绵的牵挂……

美子，你好么？你在天堂过得好么？